白九_

咸鱼一条,脑洞多,懒得写,随时欢迎骚扰

【嘉瑞】传说(下)

西幻paro

人造龙嘉x屠龙者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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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那大概是因仇恨为起源的故事。

男孩儿的家乡被赤龙的火焰吞没了。村民们怯懦地求饶,凄厉的惨叫,愤怒的咆哮和绝望的泪水,那是男孩的故乡留给他的最后“馈赠”。

唯一幸存的男孩儿在那一天发誓,要将龙族从这片大陆的版图上彻底抹去。

十年如一日的修炼,不断磨砺自己的剑术,不断增强魔法的力量,复仇者终于得到了足以对抗这片大陆霸权的能力。

男孩儿长成了少年,他告别了收养自己的好心人,告别了向自己表露爱慕的姑娘,独自踏上了九死一生的道路。

十年的战争,少年在不断得到伙伴,不断失去伙伴,他意识到,人类的力量终是有限的。为追寻更为强大的力量,他毅然步入魔道,承诺灵魂终将归于魔鬼。

当“英雄”终于将利刃贯穿最后一只恶龙的心脏,喷射而出的血液浸染了他的身体,恶龙在濒死之际,咆哮出最后的诅咒:

“人类,你的灵魂将永远囚于驱壳,纵使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你也难得安眠之日,能给予你解脱……”

时间磨损了记忆的颜色,屠龙者在停滞不前又奔流不息的时光里,忘记了究竟亲手了结过多少力量足以毁灭大陆的恶龙,忘记了曾经一度认为难以磨灭的仇恨,唯有那个画面,那声诅咒,宛若噩梦,宛若深渊,如影随形。

梦醒了,格瑞听到久违的怒吼,那是消逝的传奇,是重现的奇迹……

24

“没想到永生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嘉德罗斯兴奋地观察着格瑞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的伤口。

“嗯,不过歪曲事实不可避免,我实际上是魔剑士而非魔导剑士,”说着格瑞指了指心口的剑伤,用于填补伤口的黑色物质,正一点点地转化为身体组织器官,“恶魔的力量可以让我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

龙族的诅咒只是让格瑞的灵魂无法离开躯体,但无法阻止他的衰老和死亡。最后的恶龙原本是打算让他变成一具僵尸,一具骨架,永无安宁之日。讽刺的是,恰巧格瑞曾和邪神格莱纳——即人称的恶魔之主定下契约,格瑞会以透支生命力与精神力为代价让身体保持在战斗的巅峰状态。龙族的诅咒,恶魔的契约,像是命运的玩笑一般,促成了这延续了五百年之久的传奇。

格瑞给予嘉德罗斯的回答实际上是带有诱导意味的,他无意与嘉德罗斯提及那源于恶意与憎恨的诅咒。上一个时代的恩怨又何必给活在当下的他平添负担?

25

与恶魔的交易让格瑞不单单得到了一具无法毁灭的躯体,也附赠了他任意驱使部分魔物的能力,比如眼下这忙于修复城堡的哥布林大队,以及……在草地上奔跑打滚追蝴蝶的雷德。

好吧,后者是格瑞是在忍受不了这多动症狼人不厌其烦地骚扰小哥布林,毁坏修筑设施的行为。

这座城堡早在被嘉德罗斯占领之前就饱经风霜,砖瓦破损处不计其数,这次由王国发起的讨伐行动更是给予了它一记重创。好在嘉德罗斯掳来的教堂,为这残垣断壁添上不少新砖新瓦,才得以将其勉强恢复原貌。

格瑞不解地打量着嘉德罗斯抢来后又弃之不管的破碎“战利品”,像教堂这类积累的成百上千年信仰力的产物,对于传统上的魔物来讲是避之不及的存在,固然,大多数龙族的血统中掺杂着初世纪的神性,不会因沾染上信仰力而受伤,但源自异族的本性也不会对此产生好感就是了。

“嘉德罗斯,你抢教堂干什么?”

“求……”

目光扫到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彩色玻璃,嘉德罗斯皱着眉止住话头。

“……求什么?”

“没什么。”

嘉德罗斯闷闷不乐,他可不打算拿这种破烂作为求婚礼物,教堂看来还要另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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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破坏建筑会给人造成困扰的。”

格瑞叹气,他已经预料到今早那些目击了惨像的市民们会有多慌张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嘉德罗斯不屑冷哼,“我还要找它们算账呢,胆敢入侵我的地盘!”

——果然!

格瑞苦恼,虽然之前努力引开话题试图避免矛盾,但还是让嘉德罗斯反应过来了。以他嚣张跋扈的个性,肯乖乖偃旗息鼓才怪。一旦嘉德罗斯袭击王城,派遣来的人数可就不是仅此而已了,事情很可能恶化到战争的地步。

“算账?来的人都死光了,”格瑞指了指一地的尸体,“你找谁?”

“当然去找发号施令的家伙!”

“简单,国王颁布的讨伐令,你一爪子过去拍死,以后谁再来讨伐你?”格瑞侧首,决定投其所好,对症下药,“你还怎么成为传说,嘉德罗斯,作为一条龙,你要坚持自己的梦想……”

这话说的轻松又随便,听的嘉德罗斯有点恼火。

“这种东西不急于一时,况且你还受伤了!”

虽说是在争辩,但言语间的关怀和在意让格瑞心头一暖。他已经一人独行,脱离人群多年了,这些年来与他人大多也只是泛泛之交。

当然,感动归感动,该阻止的还是要阻止。

“你说我受伤了?”格瑞挑眉。

“是啊!”

“那你有证据吗?”

身体的伤痕已经修复完毕,格瑞张开双臂,打算将无赖进行到底。

嘉德罗斯:“……”

——好气!

27

在与格瑞一番激烈的争论中,格瑞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而坚定,最终嘉德罗斯只好以妥协告终,附带还被“得寸进尺”的格瑞拎回城里,赔偿教会的损失。

其实说是让嘉德罗斯进行赔偿,实际出资的还是格瑞。初生的龙族也就一座魔王城的地盘,里面还没什么值钱货,反观格瑞,常年游历在外,四处探险,手里反倒囤了不少好东西。流浪者多年在不同的国家地域奔波,每个国家甚至是城市有时使用的货币都是不同的,因此他不会选择带货币这种多余的累赘,而是将其替换为珠宝或是其他小巧精致价格高昂的东西。

比如现在格瑞递到嘉德罗斯手里的上等品质的两块元素石,虽说只是最普遍的常规属性,但其价值足以重建3座一模一样的教会。

也许是龙族天生对财富价值有敏锐的嗅觉,即便是第一次进行典当,他也能自如地和商人讨价还价,取得不俗的战果。

决定让嘉德罗斯出马而非自己是另有目的的。嘉德罗斯虽然聪明,但毕竟涉世未深。他不像传统巨龙一般热衷杀戮的缘由大概要归功于身体里金龙的部分骨骼,可他终究对生命的认识不足,无论是面对魔物还是人类,一旦惹怒了他,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剥夺生命的举动。

格瑞希望嘉德罗斯能够和他人进行更多的接触,与世界进行更多的交流,只有这样,他才能懂得生命的可贵。只有珍重生命的存在,才能够为人所接受。

传说的起源从来不在于力量。古往今来,传说都是历经人类口口相传而延续的。这片大陆,智慧物种中人类所占比例足足又七成,想要成为传说,第一步就是他们去接受你,否则你也仅仅只会作为压迫者,在传说中作为曾经的黑暗面被寥寥略过。

只有嘉德罗斯学会接受人类,而人类也愿意承认嘉德罗斯,他的传说才能得以起步。

瞧着嘉德罗斯与商人周旋,咄咄逼人又得意洋洋的样子,格瑞不禁微微一笑。

“呀~没想到你这个冰块脸也会笑啊!”

久违的声音在格瑞耳畔响起,声音像是奶油蛋糕一样的甜腻捎带着薄荷味的戏谑。格瑞侧首看向被斗篷遮去大半面容的女人,压低了冷清的声音。

“克洛德酒馆等我。”

穿着斗篷的人似乎有些意外,在格瑞和嘉德罗斯中间逡巡来回逡巡两圈,了然一般轻笑一声,随后迈开步子隐匿在来往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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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见面有150年之久,”女性撩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姣好的五官,“真想不到你能坚持到现在!”

女人拨弄着柔顺的黑发,一双深海般的双目瞧向窗外拎着钱袋的金发龙族。

“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上个世纪灭绝的珍稀物种,格瑞,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孵出来的?”

“人造,他的创造者已经在两周前被讨伐。”

女人看上去有些失望,毕竟,被讨伐就意味着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巫师,他毕生的研究资料恐怕通通上交到设置了重重结界的“象牙塔”,想要一探究竟,满足这位巫妖求知欲的可能微乎其微。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精修魔法创造学和魔法生物学!”

女人半是自我安慰着说道。

眼前的这名女性名为凯莉,是精修黑魔法的巫师。约莫在500年前,凯莉对自己施加了死兆魔法,将自身同化为不死族,至今仍作为巫妖被巫师与人类两方通缉着。

29

要说格瑞与凯莉之间的交集,还要回溯到末裔战争结束以后。当时龙族的统治刚刚结束,世间的秩序相当混乱。人类与其他种族为了争夺领土,资源冲突不断。

完成复仇的格瑞不愿再卷入战争之中,他选择了从团队中抽身,不辞而别。

一别十年之久的青年回到故地,曾经收养自己的好心夫妇已经白发苍苍,向自己倾诉爱慕之心的姑娘已经嫁为人妇。

青年卸去英雄的荣光,重归普通人的身份尽心尽力的照顾有恩于自己的养父母。

真正意识到诅咒背后的玄机是在养母过世以后。他依照养母的遗言,在那个大雪封山的冬天,婉拒他人的劝诫,一个人拉着笨重的棺木,接近山顶的墓地。

在路程完成大半时,意外出现了,——雪崩。

灾难来得太突然,即便是屠龙的英雄也抵挡不了自然的力量。青年被汹涌而来的雪墙和石块冲下了山涧。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凌晨,身体因与恶魔的契约而修复完毕。但这说不通,格莱纳的魔力可以让他以极快的速度修复身体,前提是他的灵魂还未离开躯体的状态。

人类死后,精神摆脱世间的束缚,灵魂脱离肉体的禁锢,这是诸神定下的不可改变的定理。

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最后一战中,龙族领主那充斥着恶意与憎恨的诅咒了。

格瑞决心隐瞒真相,对外宣称巧入山洞避难。

便这样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八年,八年之后,养父的身体也不堪重负,随养母而去。

十多年的年华为曾经的年轻人镀上苍发,刻下皱纹,只有格瑞依然如旧。村子里也流传开一些不好的传言。

褪下牵挂的格瑞不再留恋,再次踏上旅程,寻找摆脱诅咒的方法。

首先找上的目标便是凯莉,当时的凯莉作为第一个堕为不死族的巫师,可谓是臭名昭著,各方势力的众矢之的。格瑞寻到她的踪迹实在颇费一番工夫。

“哈!何等恶毒的诅咒!”凯莉绕着格瑞踱步感叹,“何等讽刺的悲剧!英雄埋葬了自己唯一仅剩的救赎!”

“这世上已经不存在能解开你诅咒的存在,”凯莉摇头,“恐怕你只能等待精神力消耗殆尽,灵魂完全归于魔鬼的一刻,你才会摆脱它!”

“大概那个时候,你也就成为了灾难。”

而后的几百年里,格瑞造访了各路名声在外的巫师,巫妖,以及黑暗生物,得到的答案却无一例外。

这五百年里,格瑞帮助过他人,拯救过他人,被人所背叛,也被人所感激。他几乎踏遍了这片大陆的每一块土地,为寻求的答案而被迫卷入战争,为摆脱纠缠不休的追杀与审判也曾徒添杀孽。那些放出豪言,愿意与他共进退的好友,那些在皎洁月光下,脸颊绯红倾诉爱语的女孩们,那些熊熊业火中,誓言要将他铲除的仇人们,他们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洪流,既定的命运,一一腐朽化为枯骨。不知年华已过几度,格瑞眺望那不见尽头的墓地,惊觉自己已然孤身一人,游离在时间与世界之外,过去的爱恨悲喜早已被磨去了痕迹,回首不见归所,眺望前路茫茫。他独自旁观了五百年人类的生死,制度的兴衰,却看不到自己归去的希望。他是无名的传说,是失去归宿的流浪者,是徘徊在生死之外的存在。

于人类的生命而言,一人独行五百年风霜,委实太久,再坚韧的精神也会有磨损的期限,就在格瑞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胸前沉寂了五百余年的龙髓晶倏然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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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我需要你帮我做这两件事。”

五百余岁的巫妖勾起唇角,等着对方开出筹码。

“这块龙髓晶外加美杜莎的蛇头标本。”

“听上去不错!可惜我拒绝。”

“报酬足够了,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格瑞为凯莉有些贪得无厌的本性,稍有不快。

“但相对承担的风险也不是闹着玩的。”

“……之前你为了研究文献想学习深渊语是吗?”

闻言,凯莉眼神一亮,不禁坐直身子。

“没错,怎么,你有路子?”

深渊语早在八百年前,恶魔被诸神驱逐出大陆,回归虚空界而失传。这也致使了不少黑魔法的知识因语言不通问题,至今还是未解之谜。

“我认识一个卓尔,千年老精,熟知深渊语和恶魔语,”格瑞摇了摇酒杯,“他欠我一个人情,承诺会帮我搜寻解开诅咒的途径,我们每五十年就会在西西比拉海岸的异族协会见面,你可以找他,出示我的龙髓晶,他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成交!”凯莉调整了坐姿,十指交叠支撑着下颌,笑容中讥讽与同情并存,“不过竟然提出这种请求,该说你温柔呢,还是残忍呢?”

如果之前的格瑞只是稍感不快,现在的他就已经有了恼怒的苗头了。至少这五百年里,他从来没后悔过当初做下的决定,也不认为自己有何可悲之处,那种自以为是的怜悯,一贯是他最难以适应的。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凯莉。”

“好吧好吧,老板最大!”凯莉摊开双手,将目光投向此刻正被老神父紧紧拥抱,千恩万谢的嘉德罗斯,不自觉地轻叹,“格瑞,抓住你唯一的奇迹吧!我看得出来,你所剩时间不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31

可算摆脱了老神父的热情拥抱,嘉德罗斯一溜烟儿地跑到约定好的地方,摊到座椅上,一脸心有余悸。

“我可算见识到教会的本事了!”

不客气的扯过格瑞盘子里的烤肉,嘉德罗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口齿不清地抱怨着。

“怎么,感觉很讨厌?”格瑞干脆将整个盘子推给了对面的吃货,招呼店家又要了两份。

“唔……烦人归烦人,倒不讨厌。”

嘉德罗斯歪着头考虑了半晌道。

“那之前和你跳舞的女孩儿,送你花环的人还有交易元素石的商人呢,讨厌吗?”

“不讨厌啊。”

这次嘉德罗斯倒没多做考虑,即答。

“不论是王城,还是这世界任何一个村落,一座城市,这样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也许狡黠,也许善良,也许单纯,他们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但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弱小,人类的生命过于脆弱,这也就迫使他们有时为了保护自己作出一些过分的事情。”

“我不是答应你既往不咎嘛,突然那么啰嗦什么意思?”嘉德罗斯有些为格瑞的不信任而闷闷不乐,“我才不会欺骗你。”

诚然,格瑞说出这番言论并非是源于惴惴不安的怀疑,而是期望于嘉德罗斯拥有一双更为清明的眼睛。嘉德罗斯过于稚嫩,他对世界,对人类的认识还是片面的,这样的他,不可避免的,有些漠视生命,不论是对于自己的生命亦或是他人的性命。

“我清楚,你会言而有信,”格瑞笑了笑,拿出餐巾擦去嘉德罗斯嘴角的酱料,“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想成功传说,那么就先去接受世界,这样,世界才会接受你。”

嘉德罗斯似懂非懂的蹙眉不语,格瑞不焦急,不解说,仅仅静坐在那里,默默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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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未能理顺为答案,便因意外戛然而止。

狩魔蛛自人群中倏然而出,随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在那片熙熙攘攘中,平静与安宁被这不速之客打破。

“恶魔!是恶魔的爪牙!”

一片混乱中,有人惊喊道。

房屋顷刻间摧枯拉朽,吓软脚的孩子被那混乱之源高高抛起。

格瑞飞身接过被抛起的孩童,回首正看到巨型的狩魔蛛正冲着努力疏解人群的老神父奔去。

“做你想做的!嘉……”

话未说完,金发少年已如闪电般出手了。立于广场中央的雕像被他单手举起,狠狠地扫向狩魔蛛的头。嘉德罗斯的攻击给狩魔蛛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片刻前的危机被少年一击而碎,恐慌才将将蔓延便被平复,混乱瞬间因为诧异而鸦雀无声。

——直到,

“感谢你!少年,你是真正的勇士!”神父热切地上前感激,“你拯救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次嘉德罗斯有先见之明地侧过身,躲开了老者的热情拥抱。广场上刚刚还忙于逃命的人们此时以嘉德罗斯为中心汇集起来,他们极尽感激之词,簇拥着少年,讴歌他的勇敢与强大。

嘉德罗斯没有羞涩,没有自谦,也没有推拒,他扫视着人群,寻找格瑞的身影。

与嘉德罗斯的目光相撞,格瑞想,嘉德罗斯已经得出了他的答案。

“嘉德罗斯……”

在一片嘈杂中,格瑞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传进嘉德罗斯的耳中。

“我会让你成为传说。”

33

市民们为表达谢意,举办了3天的庆典,并邀其参与。可惜,嘉德罗斯在第二天就听腻了人们喋喋不休的或是赞美,或是感激的言辞,拽着格瑞偷偷溜走。

失去英雄踪迹的人们面面相觑,许久感叹道:

“多么伟大的人啊!拯救了我们却不求回报!”

“是啊,是啊!他甚至还为了重建教堂,重金相送!”

“他是我们的英雄!我们要为他铸造雕像,歌颂他的传说!”

34

再次回到城堡,损毁的建筑已经修缮完毕。城堡之外聚集了一队穿着盔甲和皮甲的家伙,他们不像圣骑士或是国王军那般井然有序的列队,也不像雇佣兵团那样无声无息的散开包围圈,而是统统聚集在城堡外,挥着宝剑,长枪,弓箭大声叫骂。

嘉德罗斯想起来了,人们统称这群不求回报,不懂章法的家伙们为“勇者”。

有些奇怪,平常这种水平的渣渣,即便自己不在,雷德祖玛也会轻松打发走,怎么容他们嚣张到现在?

高空盘旋的龙正大龙睛细细打量,才发现真相……

众所周知,哥布林在恶魔仆从之中很不讨喜,不仅因为他们力量弱小,更是因为他们——智商极低,往往连最基础的体力活都干不好。

诚然,小哥布林们日夜不休的辛勤劳作,终于恢复了城堡的原貌,但——他们忘了装门……

整个城堡被砖瓦封闭了原本唯一的出口,致使远道而来的勇者们连闭门羹都没能吃上。一时怒由心中起,所幸坐在城堡外大声叫骂。而雷德祖玛则苦于被封进了城堡内侧,想出出不去。坚硬厚实的墙壁挡住了外面人的怒斥,即便是天生耳目灵敏的狼人,也听不清他们的叫喊,又怕破墙而出时再次破坏了城堡,引得嘉德罗斯不快,才索性放置不管。

“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在外犯上作恶,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愚蠢的恶龙,卑鄙的魔狼啊!食我屠龙宝刀!”

“格瑞?你的刀在那个渣渣手里?”

飞翔在高空云朵之间的嘉德罗斯瞥了一眼那巨大笨重的大刀,问道。

“没,它一直在我的空间护手里。”

说着格瑞从护手的夹缝中抽出一柄绿色的长刀。

嘉德罗斯看着那绿油油的颜色,感慨:

“不愧是格瑞,连品味都这么清奇!”

“……”

——我跟你说,我这把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36

见城堡内无人回应,下面的一干勇者们闹腾着更欢了。当中的领头人——,也就是手持“屠龙宝刀”的勇者更是嚣张的恨不得上天。

“颤抖吧!懦弱的恶龙!我乃屠龙英雄之后!邪恶终将被施以正义的审判!”

“等等!格瑞你有孩子?!你结婚了?!”

嘉德罗斯顿时龙鳞都炸起来了。

“没有。”

这是事实,末裔之战前,格瑞每日只想着精进剑术,熟练恶魔的力量,一心扑在复仇,屠龙大业之上,哪有什么心思谈恋爱。归家不久便发现了身负的诅咒,顶多谈个柏拉图式恋情,可不想霍霍其他人,万一这诅咒会延续给子孙后代又当如何?然而洁身自好了五百年,格瑞仍架不住莫名多出百八十个自己的“后裔”。

“所以格瑞你还是处男!”

嘉德罗斯雀跃,格瑞黑着脸用刀背狠狠地砸在了嘉德罗斯智慧的脑袋上。

37

前来闹事者被嘉德罗斯一个龙息吹飞出去,其中自称屠龙者后裔的家伙飞的尤其的高。

日子依然一天天的过着,只不过一经那冒名顶替的屠龙者后裔的提醒,才发觉自己该先下手为强,免得格瑞会被其他渣渣抢了去。

既然格瑞不愿意他“搬运”其他的教堂,那他就干脆自己建一座吧!

这么想着,嘉德罗斯开始自己尝试着驱使小哥布林活动,格瑞发现以后意外乐得指点一二。

在学习驱使魔物之余,嘉德罗斯还经常会飞往大陆各地有名的教堂,绘下设计图作为参考。回到城堡,便拿出参考资料,取其精华,一点一点绘制理想教堂。有时实在画的感到枯燥,嘉德罗斯便缠着格瑞要求切磋,格瑞也不像之前拒绝的那么频繁,取出空间护手里的长刀,运用魔剑士的力量和嘉德罗斯的原型对打。恶魔之力以大片黑色呈现在格瑞的皮肤表面,使格瑞每一击的力量都足以匹配他高超的剑技。

起初,经验丰富的屠龙者会专挑龙族的弱点打,在切磋中占尽便宜,渐渐地,随着嘉德罗斯惊人的成长速度,两人的对决基本可以胜负五五分。

38

在返回城堡的途中,嘉德罗斯无意中发现大批的骷髅士兵企图袭击山脚下的村落。

只不过领头的骷髅兵刚进村口,就一巴掌全数被嘉德罗斯拍碎。

——看来外面传着的恶魔复苏的言论,不光是子虚乌有的风言风语。

嘉德罗斯吐出一个火球,将骷髅军队的残骸全数烧尽,如此想到。

此后村落间开始流传着龙神的故事,时不时地,总会有村民拿着食物进贡,好奇心旺盛的小孩也几次三番不听大人教诲,有事儿没事儿往山上跑,烦的嘉德罗斯直接丢过去几个结界,把上供的村民,调皮的熊孩子,还有有事没事儿来找茬的军队,勇者全部拦在外面。

让嘉德罗斯惊讶的,格瑞不知用什么方法,总可以突破结界自由出入。好胜心一时被激起,嘉德罗斯一口气又丢过去十来个法阵更复杂的结界,但仍然阻止不了格瑞进出的步伐。嘉德罗斯又探寻出与格瑞新的较量比拼。

每一次结界间的较量,无一不以嘉德罗斯的失败而告终,直到有一天,嘉德罗斯拿着新绘制好的设计图回到城堡,却没能寻到格瑞的身影……

39

起初,嘉德罗斯得意洋洋,他一边盘算着获胜宣言,一边将设计图的最后一部分绘制完成。

设计稿完成以后,嘉德罗斯感到有点寂寞了,雷德祖玛整日里看着他,似乎吞吞吐吐,但嘉德罗斯无心再管他们,他驱使着哥布林,将城堡改建成教堂,又用空间魔法,拿出早已挑选购置好的大块彩色玻璃。他想,胜利宣言就算啦,还是同格瑞求婚更重要一点。

一个月以后,教堂的建设完工,格瑞却依然没有回来,嘉德罗斯撤掉了周围的结界,每日却只能等来村子里前来上供的村民和一群吵闹的熊孩子。他想,格瑞是不是在外面等太久,生他的气了,他要等格瑞气消回来,把编制出来的最漂亮的那个花环送给他。

嘉德罗斯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等了三个月,最后还是在某天的清晨,雷德不堪压力,告以实情,格瑞离开了。恶魔的爪牙频频骚扰着无数的城市,格瑞为了阻止恶魔复苏而离开了,他需要平复每一场混乱的战争与杀戮,格瑞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40

嘉德罗斯决定出发寻找格瑞。

既然格瑞要消灭恶魔的爪牙,他也不介意出手帮忙。尽早阻止恶魔的再临,格瑞就会回来的更早。

嘉德罗斯辗转于各个苦于受魔物和恶魔奴仆骚扰的城市、村庄,却总是会刚好错开格瑞的行程。

他不知道是,市井街道间,正义的龙族辗转人间,守护人民的故事已经悄然传开,王国也不动声色地撤销了他的讨伐令。

41

“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如约全部做到了。”凯莉抿着杯子里的葡萄酒,坐在高椅子上摇晃着双腿,“放心,我有让魔物和仆从们控制破坏范围,至今为止,还没有伤亡。”

“嗯,多谢。”

“用不着感谢我啦,你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凯莉摇头叹气,“你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不再心存犹豫,就尽可能不留遗憾的结束一切吧!”

42

格瑞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已经纠缠了他很久。

梦里,乌云像是堆积汇聚的铅粉,暗淡沉重,压的人喘不上气。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龙族金色的血液沐浴了他的全身。

妖异的龙眸像是酝酿着日食的太阳,他听到了恶龙愤怒的咆哮,恶毒的诅咒着:

“人类,你的灵魂将永远囚于驱壳,纵使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你也难得安眠之日,能给予你解脱只有吾等同类!”

那声音如钟鸣,浑厚绵长,敲打着他的大脑,就想点点难以消除的钝痛。

梦醒。

43

恶魔的印记难以压制,已经蔓延侵占了绝大部分的皮肤。除去头颅和左臂还保有着原来的样子,其余均被黑色的图腾反复叠加为坚硬的驱壳覆盖着。

恶龙的诅咒,让他的灵魂禁锢在身体之内,很快,五百年的契约即将应验,格莱纳将会索要他最后的报酬,他的精神将会被啃食殆尽,他的灵魂将会永远的归于魔鬼。

也许他会成为恶魔,迷失自我,为祸人间,又或是同其他恶魔一般归于虚空界,永不踏上大陆故土。

能救赎他的只有那一唯一。

“不留遗憾吗?”他凝视着自己化为鬼爪的右手,笑了笑。

“想回去了……”

——回去,回到他的归所。

——如自己这般游魂在世间飘荡的流浪者,在最后的最后,居然可以重得归宿,真的,很幸福呢……

44

恶魔依旧苏醒了。人们传言,漆黑的恶魔所到之处,留下的,无一不是寸草不生的焦土。

嘉德罗斯想,格瑞不会放任恶魔危害人间,追踪恶魔的行踪,他一定会有重逢格瑞的时刻,到时候,他要和格瑞并肩作战,他要告诉格瑞——他喜欢他。

嘉德罗斯追寻着恶魔的脚步,紧随其后的,还有讨伐恶魔的国王军,圣骑士,雇佣兵和那群吵吵闹闹的勇者。

恶魔的行踪不难判断对方另有目的,恶魔几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作出停留,只有当人们阻止他前进的行程时,才会做出类似于驱赶一般攻击的举动。

揣度着恶魔的踪迹,嘉德罗斯紧紧盯着地图上划过标记的途径,隐隐察觉到背后的玄机。

“哈!值得夸奖!”嘉德罗斯将地图摔在桌子上冷笑,“区区恶魔,直接来找我的麻烦了吗?”

连过每一个红圈,连结为线的方向直指嘉德罗斯的居所。

45

上个世纪,那足以与诸神抗衡的恶魔之力远远超乎了人们所料。大法师们咏唱的魔法于他而言等同于单调无趣的儿歌,锻造出的锋利武器在恶魔的盔甲面前无异于脆弱的树枝。

纯黑的恶魔挥下鬼爪,撕扯了大地。覆在地上的黑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呈实体扭曲成荆棘,鞭挞着前赴后继扑上来的军人与勇者。雷德祖玛也在这一刻暂时选择了冰释前嫌,与人类统一战线。

嘉德罗斯赶到时,作战军队的机能已经瘫痪大半,祖玛靠在树旁,陷入昏迷,自愈能力更强的雷德虽仍然坚持在一线,但也已是强弩之末。

嘉德罗斯自空中俯冲,利爪与獠牙并现。

46

战斗最终成为龙族与恶魔的死斗。

鬼爪撕破了嘉德罗斯的鳞片,黑炎烧焦了嘉德罗斯的肢干。但龙族却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中迅速恢复,在不断的打击中重获更强的力量。

而恶魔的黑色外甲格外坚硬,即便在击碎之后也能瞬间复原。

伤口还未来得及愈合,掺着龙族金色血液的利爪再次袭上,击碎恶魔黑色的外甲,血液融合进盔甲碎开的裂口处,这一次恶魔的外甲未能及时复原。

有人曾云,恶魔是不死不灭永恒的存在。他们即便被砍下头颅,洞穿心脏仍能恢复原貌,世间几乎一切魔法于他们无效。只有信仰神明的圣光力量仅仅能将他们驱逐。

恶魔唯一的弱点大概是光明,亦或可称,神明的力量。

龙族自人类初生以前,因创世神无意滴落在人间的一滴血液而被赋予生命。他们自出生便拥有神的血脉。龙族的血液正是对抗恶魔最烈的毒药,最锋利的刀刃。

嘉德罗斯干脆化身为人,用鳞片划开手腕处的伤口,将血液涂抹在双手上,以及随机从战场中捡来的长棍上。

他看着眼前的敌人,笑的狷狂,仿若成为茫茫黑夜中独升的太阳。

47

破晓时分,战斗落下帷幕。恶魔的利爪撕开年轻龙族的肩头,嘉德罗斯的武器却洞穿了恶魔的心脏。

战士们,勇者们簇拥在龙族周围,欢呼着胜利的到来。

恶魔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支撑住身体,他倒在嘉德罗斯身上,头颅抵在他的肩膀上。

嘉德罗斯没有推开对方,即便其身为恶,也不能否认,对方是一名好对手。他理应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嘉德罗斯环顾四周,却没在其中寻找到格瑞的身影。他有些遗憾,失去了这次与格瑞并肩作战的机会。

忙于寻找心念之人的嘉德罗斯,自然没有注意到恶魔那由混沌逐渐化为清明的双眸。

破晓的晨光穿透过层层云朵,投射向教堂顶端彩色的玻璃上,散射出绚丽的色彩,映在恶魔紫色的双瞳内。

“真漂亮啊……”

恶魔喃喃自语。

“当然,这是可我送给格瑞的。”

嘉德罗斯语气中带着点难以抑制的得意。

也许是错觉,嘉德罗斯似乎感觉即将覆灭的恶魔在轻笑,说不尽的温柔又落寞。

“谢谢……”

恶魔的双目渐渐失焦,却莫名的感觉身体很暖,很暖……

终末的谢语话音未落,便在晨光完全破开乌云,普照大地的刹那,随恶魔的躯壳一同化为灰烬。

——那一天,嘉德罗斯成为了传说。

48

与恶魔的战斗结束之后,嘉德罗斯被封为拯救整片大陆的英雄。国王诏请他进入王宫,贵族平民争相送上珍宝绸缎,但嘉德罗斯完全不予理会。

他坐在为格瑞铸造的教堂前等待了整整三个月,仍未能等来归人。

嘉德罗斯想,格瑞看上去冷漠,实际却总是温柔,他一定是遇上了其他的不平之事,才迟迟未归的吧。

既然如此,那就由他自己去寻找格瑞吧。

去有不平的地方,去有战争的地方,去充斥苦难与不幸的地方去寻找格瑞。

他会找到格瑞,然后告诉格瑞,他喜欢他。

00

直至今日,大陆上仍流传着这个传说,其名约为嘉德罗斯的龙族,他勇敢而正义,为了拯救深陷水火中的受难者,辗转于每一块不平之地,终结掉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他是不灭的英雄,是永恒的传说。

------------------------------FIN------------------------------

故事讲到这里,我终于可以说了,选文里没标明的五篇里,唯一一篇be被选中了,我当时心情也是,emmm……

似乎一开始很多人都担心螺丝悲剧,然而……也没差啦。

格瑞为了复仇与恶魔定下契约,而支付报酬的是他的精神力,如果格瑞寿命已尽,那么契约就终止了,不会再有后续。而龙族的诅咒剥夺了他归去的权利,500年,他的精神已经被啃食干净,能作为报酬回馈的还有什么?那就只有灵魂了。而灵魂被剥夺的时刻,也就是格瑞成为恶魔,化身灾难的时候。

嘉德罗斯与格瑞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里。早在故事开始之时,格瑞就已经注定是一个无可救药之人,500年对于人类来说太久了,足以让他们失去所有珍贵的东西。即便嘉德罗斯能够再次给予,但彼时的格瑞太累了,他要不起也不敢要,他唯一渴求的只有死亡。

他拜托凯莉召唤魔物,伪装做袭击人类城市的样子,为的是让嘉德罗斯成为传说,隐瞒自己死亡的真相,让嘉德罗斯心怀希望,为了寻找自己,而踏上旅途,这是格瑞唯一能给予的一点回报和温柔,但也是他傲慢而残忍的地方。

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happy end。

PS。我原本只打算全篇写6000-8000的,然而……写了一倍有余啊。

这个西幻的设定偏向于龙与地下城,但我稍加修改了一些。

整个大背景拥有一个完整的体系,不过不是为了这个故事而准备的,原打算的主角是故事里两度出现的黑暗精灵,也是凹凸里的角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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